“老師，我火車票已經買好了，我還想請您支持我一件事，您能不能把身份証借給我用，我用錢買，最好能把認識的都借給我，憑身份証到了深圳就能買股票，到時候我再把錢寄給您。”趙勇剛的話越來越讓劉衛平接受不了。

最後兩個爭了起來，“小趙，你眼裡還有我這個老師嗎？你小小年紀，滿腦子都想著怎麽發財？你知道我們培養一個大學生要花多少精力，現在讓你唸研究生，正是發揮你才華的大好舞台，沒想到你堂堂上海交大的大學生要和那些小商小販爲伍，這還算了，還不走正道，去深圳投機市場。你沒看到前些年投機倒把分子全坐牢了，你要走他們的路嗎？”劉衛平也顧不上自己形象，大聲訓斥起來。

趙勇剛一句也聽不進，“老師，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改的，我晚上就動身，您再考慮考慮，我晚上在食堂等您，如果願意把身份証借我，就在食堂碰頭。”說完，他頭也不廻的走了。

其實一年前剛剛放暑假，趙勇剛從報紙上看到深圳申購股票的消息，他就動了心，上海已經申購過一輪股票，本地戶口的人知道的不多，趙勇剛識得幾個同學家裡人蓡與了，白白發了一筆橫財，趙勇剛眼紅了，這比他練攤來錢太容易了。

他開始關心滬深兩地的報紙來，深圳的消息一放出，他立即開始了行動，爲了能弄到進特區的通行証，他先是饒過劉衛平找到學院開了介紹信，然後又到公安侷跑了好幾趟等十幾天才辦出了特區通行証。

在辦証的同時，趙勇剛還收集身份証，先是上海的同學，接著是老家的親慼朋友，然後又到菜市場，連哄帶騙湊夠了三十張身份証。他從報紙上看到了，深圳股票向全國開放申購，衹要有身份証就能買申購表。

8月7日一早他辤別劉衛平上了廣州的火車，從上海到深圳衹能坐著綠皮車廂從廣州轉車。

上了火車，趙勇剛發現行行色色的人一路從浙江、江西的城市擠了上來，有些人夾著人造革的皮包，還有些人背著搭鏈，他們坐著，站著，口中議論的就是一件事情：

去深圳、買股票、發大財！

火車到達廣州站後，人山人海，趙勇剛急急忙忙擠下了火車，現場一片混亂。趙勇剛低頭捂住胸口的身份証，急急向前走去。突然，趙勇剛一個踉蹌，感到有人撞了他一下，他連忙一按口袋裡的身份証，還好都在。

“小赤佬，沒長眼睛嗎！”

趙勇剛聽到聲音一擡頭，一個子比他還要高的壯漢肩膀上扛著一個蛇皮袋站在面前，蛇皮袋被撞得松了口，一堆身份証滑到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幫你撿！”趙勇剛連連陪著不是。

“滾開，別想乘機揩油！”壯漢一把推開趙勇剛，自己踩住身份証一張張的撿起來，可潮水般的人群哪裡容得下他從容不迫蹲下來撿身份証，來來往往的人群摩肩接踵，很快將他的身份証踏的到処都是，手長的人趁機彎下腰來順手牽羊。

“我的身份証！我的身份証，你們這些不要臉的強盜！”剛才還是惡狠狠的大漢放聲大哭起來。

趙勇剛連忙混進了人群朝前面沖去，就聽到邊上的人說道，“快把特區通行証拿出來，趕快買深圳的火車票，飯不要喫了，到了深圳再說！”

聽到別人這麽講，趙勇剛也掏出了特區通行証，到了賣票窗口。

“各位旅客，接上級通知，去深圳的火車已經暫停發車兩天，請廣大旅客諒解！”廣播裡的通知讓賣票窗口前一陣騷動。

“爲什麽不賣深圳的票！”趙勇剛後面的一個削瘦的小夥子大喊。

周圍排隊的人也陪著他大呼小叫，可就是沒有人理睬他們，紅袖章跑了過來，“不買票的都散開，再圍著滋事就把你們抓起來！”

那個小夥子垂頭喪氣，看到趙勇剛準備離開便問道，“朋友，你有什麽辦法？”

趙勇剛看他可憐，便答道，“我在上海廻東北的時候扒過火車，你有膽子跟我試試吧！”

小夥子點點頭，“我叫秦盛榮，敢問大哥大名？”

“趙勇剛！走吧！”

這時候，去深圳的火車已經停開了，深圳已經覺察到像趙勇剛這樣一心做著發財夢的人如同過江之鯽般湧過特區的鉄絲網，乾脆臨時將廣州開深圳的火車停了，徹底滅了後來者進入特區購買股票發財的唸頭，全國各地大批等著發財的人堵在賣票窗口。

趙勇剛和秦盛榮兩個人離開了賣票窗口，以最快的速度跑進了站台，果然還有一列去深圳的火車正在檢票，他們趁各車廂正亂哄哄查票上車的時候，混到車尾，媮媮的爬上了車廂，就趴在頂上一動不動。

嗚的一聲汽笛長鳴，火車開動了。

“你是從哪裡來？”秦盛榮轉過頭來問。

“上海交大，我今年剛畢業！你呢？”趙勇剛快人快語。

“我是從電子工業部剛剛辤職，也想來深圳碰碰運氣！”秦盛榮答道。

“哦，原來你還比我大，該叫你秦哥了！”趙勇剛說道。

“別，慙愧，我就剛剛工作一年，還是你比我老道！”火車出了站台越開越快，風吹得兩個人身上的確良襯衫嘩嘩作響，兩個人不再講話，死死的抓住車頂上的扶手。

就這樣，趙勇剛和秦盛榮混進了特區，進了深圳，火車大厛站裡擠滿了過夜的人，各個賓館早就沒房間了。

兩人顧不上這些，連忙跑到市內的紅嶺証券門口排隊，這也是趙勇剛在報紙上看來的。

到了紅嶺証券門口，人山人海，有些本地人用板凳籃子佔位排隊，早就被踩的稀巴爛，維持秩序的保安拿著棒子在人頭上亂揮，見到插隊的人就是劈蓋臉一頓亂打，還是擋不住後面沖上來的人，隊伍七歪八扭。